收官之作

對我來說，「成人的電影」就是長大後才看得懂的作品。在此其中，似乎許多都是大師們的「收官之作」。

所謂「收官之作」就是大師們最後一部作品。「收官」又稱作「官子」，原本來自圍棋比賽中三個階段（布局、中盤、官子），即雙方經過中盤的戰鬥，佔領地盤及局勢已大致明朗之時。對一個創作者而言，收官作品大概便是大師展現爐火純青、收放自如的表現。

年輕時，我常對於大師們的收官作品感到失望，因為多數作品表面上都比較內斂，與昔日成名作相比，收官作卻似乎略欠火候。不過，我現在開始明白，這可能只是膚淺的假象。

俗語有云「外行看熱鬧，內行看門道」，這便是成名作與收官作之別。「成名作」多含創作者的年少氣盛，它架出「打江山」姿態，自然比較譁眾取寵。相反，挪出收官之作時，大師的江湖地位已奠定，反倒可以隨心表現出其腦海中的理想面貌。

無論是宮崎駿的《風起了》，抑或是安德烈‧塔可夫斯基的《犧牲》，我覺得都有一種專屬於收官作品的「怡然自得的溫柔」。這種意境似乎是我長大後才能領略到。

其實這現象也不限於電影，還有很多文學、音樂作品都有這個現象。例如莎士比亞的《暴風雨》、珍‧柯士甸的《勸導》、David Bowie的《Blackstar》，它們都有一種歷練人生過後的溫柔。就像一杯12年的純麥威士忌與一杯50年的分別︰12年的衝擊力，50年的深度，兩者各有千秋，可是50年的複雜度，可能得用上一定品酒經驗和心境才能領略，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大人品味。（本欄逢周一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