真正歷史 唐伯虎從沒點過秋香

2022年是壬寅年，昨天談「寅」字時提到明朝才子唐寅，也就是唐伯虎。周星馳的電影《唐伯虎點秋香》，相信很多人看過，當中唐伯虎給人風流倜儻有才華、家世顯赫、妻妾成群的公子形象。然而根據歷史記載，唐伯虎的確有才華，但並非如電影中的風流公子，而是生活窮困潦倒、命途大起大落的失意書生，現實中也沒有唐伯虎點秋香這回事。

這位才子確有其人，出生於1470年明朝蘇州商人家庭，由於是農曆庚寅年，故名寅，字伯虎，從小聰敏過人，雖非出身書香門第，但童年過得還可以。16歲在蘇州府試考第一，名震當地，得到朋友引薦融入文人圈子，29歲又在鄉試高中第一解元。他進京參加會試，挑戰自古以來讀書人最高榮譽--「連中三元」，即鄉試、會試、殿試都拿第一名，想着取得功名當大官。然而，江南才子唐伯虎的好運到此告終。

戲劇化人生被「二次創作」

據《明史》記載，他赴京會試禍從天降，科場試題洩漏，被這樁舞弊案牽連入獄，完全斷絕了以科舉求取功名之路。他深以為恥，堅決不去做小吏，落魄回鄉。雖然事後一般相信他是冤枉的，但一生就此盡毀，並且還遭歧視侮辱，嘗盡世態炎涼，就連妻子亦反目離婚。唐伯虎從此放浪遊蕩江湖，寄情書畫，當上畫家，賣畫賣文墨維生，又耽於酒色，流連青樓，晚景淒涼。唐伯虎的書畫很有名，行筆秀潤縝密，瀟灑清逸。山水畫有描寫亭榭園林，文人逸士悠閒生活，如《山路松聲圖》，亦擅長工筆人物，尤其仕女圖，傳世有《秋風紈扇圖》、《王蜀宮伎圖》等。唐伯虎在落魄潦倒中去世，只不過54歲，但他的故事遠未結束。一生戲劇化的經歷，另類且放蕩不羈的行徑，為他人提供了「二次創作」的元素。

同樣被人拿來「二次創作」的還有秋香，相傳也是歷史中存在過的人，與唐伯虎一起生活在明朝中期的蘇州，有說本名林奴兒，字金蘭，號秋香，實際年齡比唐伯虎大20歲左右，並非甚麽大戶人家丫鬟，而是風月場中名妓，因家庭原因掉落紅塵，又有指她琴棋書畫皆通，被譽為「女才子」云云，都屬於傳說。

關於「唐伯虎點秋香」的原型，講法有多種，有說最早之一出現在明代王同軌的筆記小說《耳談》，敘述倜儻不羈的蘇州才子陳玄超（元超）的故事。小說之中，他和朋友遊玩時，與官宦人家丫鬟秋香偶遇，秋香嫣然一笑，讓陳公子神魂顛倒茶飯不思，於是四處打探芳蹤，並扮落魄書生到官宦家做公子的書僮，只為接近秋香，最終抱得美人歸。秋香當年被人點，但是點的人並不是唐伯虎，也許陳玄超名氣不夠大，這一版本到了明朝末年，在馮夢龍的《唐解元一笑姻緣》小說裏，就成了名氣更大的才子唐伯虎點秋香。後來，人們也許還覺得「一笑」不夠過癮，發展到「三笑姻緣」，衍生各種不同內容的故事。

有清代學者曾經為唐伯虎澄清，指這些故事並非史實，乃好事者借唐伯虎個名夠響，把別人的故事當作他的事迹。不過澄清都無用，隔了幾百年，真相似乎已不重要，謠言或許更適合流行。當年唐伯虎「被屈」，同時代需要有些關係，人們希望更多擺脫舊禮教束縛，追求自由及個性解放，於是自稱「江南第一風流才子」，放浪不羈的唐伯虎便當上了KOL，成為代表。

電影《唐伯虎點秋香》裏，至少有一句話，還是符合歷史上那個真實的唐伯虎--「別人笑我太瘋癲，我笑他人看不穿。」此一我們都聽過的名句，出自《桃花庵歌》，就是唐伯虎寫的。他用賣畫的錢建成「桃花庵」，自號「桃花庵主」，並作《桃花庵歌》。那個自認「瘋癲」的唐伯虎，在這首七言古詩把自己從天才少年，到後來鬱鬱不得志落魄中年的悲劇宿命心聲道出。詩中以「桃花庵裏桃花仙」自命︰「桃花塢裏桃花庵，桃花庵下桃花仙。桃花仙人種桃樹，又摘桃花換酒錢。酒醒只在花前坐，酒醉還來花下眠。半醉半醒日復日，花落花開年復年。但願老死花酒間，不願鞠躬車馬前。車塵馬足顯者事，酒盞花枝隱士緣……。」表現出一副好像安貧樂道的胸懷，和一種詩酒逍遙的人生境界。

至於他內心的苦悶，就非別人單靠旁觀，便知道他有幾wounded。順帶說，唐伯虎畫了一幅《桃花庵》畫作，長期在香港藝術館展出，有興趣的朋友不要錯過。

「唐伯虎點秋香」，編織了一段中國歷史上最出名的才子佳人故事，讓一生坎坷的才子多了一抹浪漫色彩，最終掩蓋了歷史上真實的唐伯虎。值得一提的是，命運和唐伯虎開了玩笑，他亦拿自己來「開玩笑」，在《伯虎自贊》中這樣寫自己︰「我問你是誰？你原來是我；我本不認你，你卻要認我。噫！我少不得你，你卻少得我；你我百年後，有你沒了我。」他本以為，百年以後臭名聲的唐伯虎會存在，但真實的唐伯虎就此消失；誰知多得歷代文人及周星馳，唐伯虎當年的「兜痞」無人知，只知他點秋香，以及他說「燒雞翼我鍾意食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