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人應否太直率

我媽方太是個好動老友記，退休後喜歡唱粵曲，認識不少新朋友。但她直腸直肚的性格，教我們擔心她會否容易惹怨別人。
 
話說農曆新年期間，她新相識的朋友很有心，親手炮製蘿蔔糕送給她。我媽雖然不是《方太與你》的方太，但也是40多年前全港烹飪比賽冠軍，而且蘿蔔糕是其撚手賀年食品，自然要求極高。她回家切開朋友贈送的蘿蔔糕，發現很「削」，推斷她的粘米粉與粟粉比例不對，於是發訊息告訴友人其蘿蔔糕不好吃。
 
我與妹妹在家庭聚會，聽到媽媽分享後，立即搖頭嘆息，異口同聲地問：「你點解咁直接話人哋啲嘢唔好食？」媽媽不覺有何問題，並謂：「我直接同佢講，都係為咗佢好！」
 
其實好幾年前，我媽因為類似情況而跟其粵曲友出現嫌隙。她說有朋友突然不理睬她，我們說朋友不會無緣無故嬲你，你是否說了甚麼話？她不以為言地說：「冇呀，我話佢唱歌難聽之嘛！」我們大驚，問她何以那麼直接？媽媽也是同一反應：「我同佢講，都係想佢改善，為佢好！」
 
我經常說，做人很難。其實我媽不無道理，其出發點也是好。自古自今，「真誠」都是美德，我也喜歡朋友對我說「真」話多於「假」話，為何我不讚賞媽媽的直率，反而對她的直接感到面紅耳赤？家人圍爐商討時認為，關鍵在於「真誠」的程度與對象。
 
剛才說過，做人很難，口講想聽真話，但忠言往往逆耳，所以說真話前，總要評估對方的接受程度。如果家人及好友，真話不妨說，因為大家清楚對方的用意，不是惡意批評。但如果只是泛泛之交，一生人只見一兩次，你未必掌握對方的接受程度時，說真話對方或感冒犯，那便需要一些包裝，例如：「其實味道好好，如果粘米粉同粟粉嘅比例再調節下就更好啦！」
 
如果不想講假話，索性「悶聲發大財」，正所謂「寧願一生都不說話，都不想講假說話欺騙你」。社交是一項複雜的學問，即使我媽食鹽多過我食米的都會觸礁，我還是謹慎學習，以免得罪別人也不自知。

（本欄逢星期一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