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言致命：話語的無形傷害

我們常以為，只要沒害過人，就算是好人。然而，看過韓國電影《與神同行》後，才發現「好人難做」。所謂「好人」的標準是很高的，真正善良的好人不只是「不作惡」，更在於我們的言行是否曾無意中傷害他人。

在禪修課堂上，見穡法師向我們講解《八正道》中的「正語」，提醒我們要遠離四種口業：妄語（說謊）、兩舌（挑撥是非）、惡口（惡語傷人）和綺語（浮誇，使人失去正念）。法師分享了一個寓言故事——「誰殺害了牛？」，引得全班哄堂大笑，因為我們或多或少都曾是這個故事中的某個角色。我把它簡化如下：

牛耕田回來，疲憊地躺在欄裡，對狗說：「我實在太累了，明天真想休息一天。」狗聽後，遇見貓時隨口提起：「牛太累了，說想休息一天。也難怪，主人給牠的工作又多又辛苦。」貓告訴羊：「牛抱怨主人讓牠做太多，明天不想幹了。」羊轉頭對雞說：「牛不想再幹活了，說主人讓牠做得太累，也不知道別家的牛會不會好一點。」雞又對豬說：「牛準備離開主人，去找別的主人，說這裡的工作又累又苦，主人還常用鞭子抽打牠。」

晚飯時，婦人餵食豬，豬上前一步低聲說：「女主人，牛不願再幹活，嫌工作太累，還想換個主人。」晚飯桌上，婦人對丈夫說：「牛想背叛你，換個主人。這種忘恩負義的事怎能饒恕！你打算怎麼辦？」結果，主人將牛殺了。

那麼，究竟是誰殺害了這隻牛？

牛本來只是想休息一天，結果經過一層層傳話，最終卻被主人處死。這種「以訛傳訛」的現象，在現實生活中時常發生。我們或許不曾親手害人，卻未曾察覺自己的一句話，可能對他人已造成傷害，甚至種下了不可挽回的惡果。

在轉述事情的過程中，我們往往會無意間摻雜個人意見、情緒，甚至加鹽加醋，導致訊息在層層傳遞中逐漸變質。別怪我太直率，我總覺得華人社會的是非特別多，或許因為我們是在群體中成長，也或許是生活空間太密集，使得人言可畏。這讓我想起一個例子，不知道大家是否認同：

如果你告訴鄰居，你的兒子考上了哈佛，他們大多聽了就算。但如果你告訴鄰居，你的兒子被踢出校，這消息會比流感病毒傳播得更快，整棟大廈的住客都會知道，甚至越傳越誇張，可能變成「你兒子不僅成績差、品行惡劣，沒有學校願意收留」。壞消息總是比好消息更容易傳播，不是有句話：「好事不出門，壞事傳千里」嗎？

「人言可畏」，這句話從小就深有體會。我的工作一直是面向公眾的，許多時候，一個不完整的消息，一句不經意的話，就可能被曲解，帶來無端的是非與傷害。正因如此，我從小便學會了不管閑事、不廢話、不虛偽。念佛、誦經、打坐固然是修行的一部分，但最重要的修行，還是管好自己的嘴巴。佛家說：「萬般帶不走，唯有業隨身。」我們的「業」來自身、口、意三者的造作，因此，身行善事、口出善言、心存善念，才是學佛的根本。

那麼，換作是你，當牛對你說牠很累，想休息一天，你會怎樣回應？ 這是法師給我們的功課。

我會肯定牛的付出，讓牠知道自己的辛勞是有價值的，因為牠每天辛勤耕田，讓許多人得以溫飽。我希望牛能明白，牠的辛苦是為了眾生而受的。當牠意識到這一點，以後再辛苦也能更有力量堅持下去。

（本欄隔星期二、逢星期五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