琉球與中美日博弈

月前網上傳言，中國外長秦剛支持琉球獨立建國，亦有「中國與沖繩達成共識恢復稱呼琉球」的信息。這些傳聞幾可肯定是民間偽托中國高級官員之口說出來，並非真實，但不少網民及評論人卻大表興奮，這反映出大國博弈中有一厲害的新招若隱若現，中國的外交工具庫中會否多了一個選項？

秦剛在5月10日參觀了柏林的波茨坦會議舊址後，十分感慨，倒是代表官方，真正的說過一段重要說話。他提醒世人，1945年7月26日由杜魯門、邱吉爾、蔣介石與史太林（事後補簽）簽訂的《波茨坦公告》奠定了二戰後的國際秩序，此種秩序必須得到維護，這包括台灣要歸還中國。

琉球問題與《波茨坦公告》都牽扯上今天幾個熱點議題，不可等閒視之。釣魚台主權為何屬於中國？美國佔用了沖繩縣10.4%的土地作其用以封鎖中國的軍事基地是否合理合法？台獨是否有法理依據？美國口口聲聲說要別人維護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，她是否在帶頭破壞《波茨坦公告》？這些問題多多少少都與港人並不算熟悉的琉球歷史拉上關係，我們應一探究竟。

曾是明清藩屬 明治天皇藉詞吞併

我有位朋友黃天，他有兩重身份，一是澳門與香港的雲吞麵名店黃枝記的老闆，此店門外有對聯「無酒安能邀月飲，有錢最好食雲吞」；二是他是位傑出的歷史學家，曾在日本留學，其洋洋數十萬言475頁的巨着《琉球沖繩交替考》，立可使他成為香港有關琉球歷史的第一專家，當中所考據出的史實與見識十分值得參考，我從中也偷師不少。當然，本文若有錯誤，與他無關。

琉球與中國歷史淵源深遠，雙方關係極好。明太祖朱元璋即位後幾年，要諭告四鄰新朝國號為明，在1372年派了楊載出海到琉球。琉球有三王，他們先後表示願意歸順並遣使來朝進貢。太祖對他們十分禮遇，並有賜封。說起進貢，其實這算是國際貿易的一種，天朝送給藩國的禮物，價值往往大於進貢之物。琉球此後數百年似乎是死心塌地忠順於明清兩朝。

自明中葉後，中國沿海倭寇為患，在1609年，日本的薩摩藩還武力脅迫琉球，使其成為日本藩屬，亦即琉球同時是中國藩屬也是日本藩屬。到了1872年，明治天皇找個藉口，要「處分」琉球，將其納入日本領土，1879年還命令琉球藩王及王室成員移住東京，置琉球為沖繩縣，完成吞併過程。

在天朝與琉球交往中，雙方過從甚密，1372至1866年間，中國共派遣過24任的冊封使到琉球，他們寫下了不少《使琉球錄》的文件，與15世紀初的海道針經《順風相送》（此書保釣時期在海外大大有名），共同提供了不少文獻證據，證明釣魚台自古已屬中國。其中一條是，從釣魚台列島到琉球邊境的古米山（久米島），中間隔着一條深2、3千米的海溝，是一道天然分隔兩國的海界。以今天地理術語說來，台灣與釣魚台皆在中國的大陸架之內，琉球不是，中國也從不說琉球是中國領土。

美違《波茨坦公告》 無視琉球主權

二次大戰後期，琉球卻成為了亞洲規模最大最慘烈的攻防戰場。美軍派了50萬官兵，18.3萬人登陸作戰，此戰美軍死了12,520人；日軍死多少？官方說超過18.8萬，其中琉球本地人超過12萬，堪比原子彈所殺人數。有種算法，是每4名琉球人中，便死了1名！當中最為恐怖的是死者當中相當一部分是收到命令要集體自盡，在1950年出版的《鐵之風暴》中記載了「沖繩強制集體自盡」一幕，幾乎所有的沖繩人都有親人在此役身亡，這亦成為他們世代相傳的噩夢。

1945年的《波茨坦公告》明言日本只能保持本土4個大島，其他一律要放棄，這也包括琉球，台灣及釣魚台當然也要歸還中國。1951年在沒有中國參與的《舊金山和約》中，美國把琉球交給自己託管，1972年私自把琉球交給日本管理，卻沒有理會琉球歷史上是一個獨立國家。美國並申明要在那裏佔用200多平方公里作軍事基地，並擁有治外法權。

這些安排為後世帶來很多困擾。琉球人並不怎麼認同自己是日本人，但二次大戰時他們卻被迫上戰場當炮灰，美軍在琉球設置軍事基地，在未來的戰爭中，豈不會成為別國的攻擊目標？住在那裏的琉球人豈不恐懼？再加上美軍不受當地法律限制，殺人強姦屢屢發生，所以要美國撤軍甚至琉球獨立的聲音不絕於耳。琉球交給日本，並不符合《波茨坦公告》與《開羅宣言》，中國雖沒有挑戰日本對琉球的主權，但道義上支持琉球復國，並不為過。

（本欄逢周五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