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把聲唔似失明人士」

今年我再度為香港紅十字會主辦的「香港人道年獎」擔任司儀，除了宣布得獎名單，我亦需要訪問每位得獎人。其中一位的分巖子，令我有所反思。

她叫黃明慧，8歲時患上罕見藥物過敏症，從此奪去她的視力。縱使受到身體限制，明慧從不言敗，10年前成立社企「點字曲奇」。在台上，明慧分享一件難忘事，大概意思是某年中秋，有顧客致電訂月餅，聲音響亮的明慧跟聽筒另一邊素未謀面的顧客聊得興起，期間她跟客人提到，自己是失明人士，對方反應很大。

客：「吓？你係失明？冇理由喎！」

明慧：「嗯，你未見過我，點解你話我冇理由失明呢？」

客：「你把聲咁正常，唔似囉！」

明慧：「咁，你認為失明人士把聲應該係點？」

客：「……」

明慧笑說，經過一番質問後，客人最終有落柯打，做成一單生意，但也難掩她的無奈。難道失明人士只配一把軟弱病患的聲音？其實，失明人士除了看不見，其他身體功能皆運作正常，很多工作都能勝任，包括整曲奇，這也是她成立「點字曲奇」的原因，希望消弭社會歧視與偏見。

聽罷明慧的分享，再反思我自己，有時也墮入標籤、歧視的陷阱。例如我經常訪問癌症病友，有些更屬第四期，我已預設對方身體或很虛弱，形容枯槁。但當遇到本尊時，很多病友都精神奕奕。為了打開話題，我通常都會說：「嘩！你嘅氣息好好喎！」這句話看似讚賞，但想深層，其實意味著我預設病友氣息不佳，現在看到的他和我想像的有落差。這種，或許就是我之前專欄曾探討過的「微歧視」。

我現在都會不恥下問，請教病友想別人如何跟他們打開對話匣子？他們皆說：「當我哋冇嘢，普通人一樣即可！」正如一位已故演員講過：「太多問候會變成負擔」，無聲勝有聲，一句簡單的「加油」，有時勝過千言萬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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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本欄逢星期一刊登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