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生八味｜社工服務長者廿載 憶外婆晚年呼吸機續命 學懂適時放手勿留遺憾

「有時候不想放手也要放手。」服務長者廿載的社工何婉慧（Vennus）出身自單親家庭，曾因家庭背景感到羞愧，幸得外婆開解教導，遂漸走出陰霾，長大後立志成為社工從事安老服務，從他們身上學習處世之道。她憶起外婆晚年病重，依靠呼吸機續命，眼見其病況日益嚴重，終令她感悟釋懷放手，深明愛得及時，免得最後才留下遺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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Vennus在10歲時父母離異，四兄弟姊妹隨爸爸生活，但爸爸工作忙碌，他們都由外婆前來家中照顧。社會民風保守的當時，離婚仍是「禁忌」，她常因家庭背景感到自卑，變得內向沉默寡言，外婆也留意到這一點，嘗試開解，使她逐漸敞開心屝，Vennus︰「小時候不理解父母為甚麼分開，有時會對爸爸發脾氣，爸爸又是堅持己見的人，以致經常衡突，外婆就是中間的橋樑。」直言外婆是人生中最親近，最疼愛的家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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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恩外婆湊大 影響人生

Vennus稱，外婆40多歲時成為寡婦，獨力將三名子女撫養成人，即使年邁仍盡力幫忙湊孫，其寬容、堅毅、樂於助人的個性，亦改變了她待人處事的態度，

「有些人會覺得老人家麻煩甚至無用，外婆令我對長者有另一種看法。她從不與人爭吵，經常叮囑我不要『䒐䒏」和對人『譅氣』，她是好好的榜樣，讓我學習她身上優良特質，好感恩她湊大我。」

Vennus修讀社會工作系，畢業時未有選擇最大路的社區工作或青少年服務，反而從事認知障礙症的支援，接觸許多受病情困擾的長者，再加上外婆的關係，驅使她立志投身安老服務，希望助長者在晚年找到自己的價值。

學習長者的處世智慧

至今已服務長者20年，9年前她接下重任，在「香港華人基督教聯會廣蔭頤養院」擔任院長。廣蔭內有不少接受晚期照顧的長者，他們受疾病折磨多時，當中有些人難免感到氣餒，脾氣變得暴躁，同時有些長者則選擇從容面對。她最記得一位伯伯年輕時失明，年老時病痛纏身，即使如此卻從不抱怨，更主動鼓勵職員，每日談笑風生，生命快將走到盡頭仍保持心境平靜，

Vennus從其身上有所感悟：

「他也是好好的榜樣，我年老後也要學習如何處變不驚，如何在風浪中仍然站得穩，學會將愛和平安種在心中。」

為婆婆著繪本記錄人生味道

廣蔭內有數百位婆婆，Vennus與她們聊話家常時，話題總離不開為家人煮食，部分人甚至有獨門秘方。適逢廣蔭頤養院120周年紀念，她希望在長者最後的日子，為她們記錄和食物有關的回憶，於是邀請作家鄭迪琪撰寫《生死前的八種味道》繪本，以「酸、甜、苦、辣、鹹、澀、腥、沖」八種味道為題，輯錄了八位婆婆與食物的故事，比喻八種人生經歷。她解釋雖然繪本是為婆婆們做紀錄，實際上是寫給她們的家人看，也希望大眾反思與家人的關係及生命的意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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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中提及與家人有關的味道，也勾起Vennus的回憶，她自幼有偏食習慣，對雞肉卻情有獨鍾，幾乎每餐都要「雞肉餸飯」，有次晚餐因為無雞肉而對外婆大發脾氣。外婆未有出言責備，只是默默地出去買來一盒白切雞，晚飯過後便獨自離開回家。雖然事隔多年，她仍然為當年自己的無理取鬧感到愧疚，此後每次吃白切雞都會想起外婆對自己的愛和包容。

難忘送別外婆

多年來，Vennus送別無數長者，她指人步向生命盡頭都會感到害怕，家屬也難以接受至親即將離世，所以社工經常充當樑橋，協助長者、家人解開心結，鼓勵他們向彼此表達愛意和道謝，讓長者無掛牽離去，也希望減少家屬的遺憾。

7年前外婆離世時，Vennus切身體會到作為家屬對親人臨終所承受的心情。外婆晚年患上認知障礙症，臨終前患有慢阻性肺病需靠呼吸機延續生命，然而她每一次呼吸都帶來痛楚。

一家人知道外婆時日無多，仍希望她能夠撐下去，讓身在英國的親人能夠趕回來送別。然而外婆狀況每況愈下，甚至開始吐血，Vennus心痛得勸家人放手，

「我們為甚麼捨不得放走老人家？他們在過程的痛苦，可能是我們造成的，你看到他們繼續痛苦，也是一種遺憾，有時候不想放手也要放手。」

適時放手學會釋懷

當時外婆快將度過89歲生日，一家人決定提早買蛋糕為她慶祝，共度最後溫馨時光，然後讓外婆安然離去，Vennus︰「我帶領大家一起唱生日快樂歌，接著就幫她拔喉，外婆就走了。其實她一直昏睡，慶祝生日是讓我們一眾仔女、孫仔孫女釋懷的方法。」

她每次憶起外婆，仍難掩不捨之情。然而生死總有時，縱使喪親之苦再痛，家屬也要適時放手。最重要的是愛得及時，以免日後留有遺憾，

「珍貴日常生活，一齊吃大家喜歡的食物，製造多一點相處時刻，回憶多一點甜美的時光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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