黃光亮在電影《天若有情》飾演「喇叭」，《監獄風雲》飾演「傻標」，加上在不少經典作品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，奠定惡人形象，跟李兆基、何家駒、成奎安合稱「四大惡人」。上世紀80年代入行，他一直欣賞黃霑，主動提出拜師為徒。今年是霑叔逝世20周年，黃光亮提供一幅師父真跡字畫作展覽，重溫一代奇才的作品。他接受《晴報》訪問時道出與霑叔30年的師徒情，相處之道，簡單而生活化，當中趣味使他畢生難忘。
黃光亮把霑叔送贈的字畫放在寫字樓多年，直至近日再細嚼箇中意思，恍然大悟，原來師父是以此回應雙方當晚的對話。他憶述半夜時，他在霑叔的居所喝得酩酊大醉，師父突然執筆提字，寫了這幅作品——以元代元散曲作家及詩人盧摯《沉醉東風·對酒》回應他們之對話。盧摯創作該曲時，居位官高，借題發揮。內容大概指︰借酒澆愁對人生未必是好事，惟有修練心志，跳出塵世，才能不理世俗眼光，平息心中憤世的怒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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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90年代，在片場，黃光亮一把雄渾有力的聲線，成為他與霑叔之間的「紅線」，後者深感「呢個人好有個人特色」，笑言把他記於心中。霑叔充滿書卷味又風趣幽默，作為後輩的黃光亮心生崇拜，嚮往其生活態度，是故有次在夜店斟三杯酒，即場下跪結拜為師；回想當晚情景，有一種解釋不到的衝動，黃光亮︰「我係諗，喺呢條友身上學到嘢就好喇！佢係好全面（人生態度、學識、智慧），如果佢肯教我就好喇！今時今日好難搵到呢啲人，可以做到榜樣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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師徒之間從沒有開班授課，黃光亮靠相處中去觀察，領悟處世之道，「師父唔會鬧你㗎！我後來先知，呢種係身教，平時啲人鬧人嗰啲就係嚴教。佢唔係要用說話去令你明白，佢唔明鬧你做乜？」霑叔閱書無數，自己的著作，都會送給徒弟，只因思維相近。黃光亮以聽收音機來形容這後關係，就像扭開收音機便立即找到適合的電台頻道來收聽，二人談笑風生的畫面，猶如『雙黃對唱』，好有趣！
二人有著無數話題，甚麼也聊到，少不免會討論女生吧？黃光亮認真地說：「我哋好尊重女人，我哋唔明白啲人用好多詞語形容女性乳房，而家有『波罅』、『蜜桃股』之類，點解變得咁色情？佢問我︰『你生出嚟，點樣去媽媽乳房飲奶？』睇啲動物片段，哺乳類動物出世，自然識埋去媽媽乳頭飲奶︰乳房係生活，係生命泉源...大家點解會係咁樣形容女性的身體？我同師傅都有同一種諗法。」
師徒又會忽發奇想，想到就做。嬉戲的事，更要認真地做。有次他作客霑叔的家，後者坐在鋼琴前彈奏，就叫黃光亮唱幾句，他不知從何開始，「我連拍子唔識...」霑叔熱愛音樂，代為支付學費，黃光亮去學唱歌、學打鼓。以為霑叔欣賞他的聲線？為他鋪排歌手之路？黃光亮笑不停說：「冇㗎！學完，之後大家當冇件事，都冇提起過。」
某日，霑叔向他遞上四份曲譜，已填上新詞，後來還認真得在錄音室錄歌，可是錄音母帶早已不知流落哪裡。訪問期間，黃光亮突然哼起其中一段，是一首聖誕歌的旋律，霑叔以當時社會百態社會為創作藍本，填寫歌詞。黃光亮哈哈大笑︰「我哋就係咁樣相處！咁簡單而且生活化。」封塵多年唱歌技巧並沒有白費，直至今年大派用場，無心插柳下，霑叔的字畫變成一首歌——由黃光亮演唱《沉醉東風》，歌曲同時拍成MV，讓師父的作品傳承下去，讓人們領略箇中玄妙。
現時64歲的黃光亮，11、12歲學習懂獨立，出來社會工作，打工無數，「穿膠花、剪線頭，做乜乜學徒，乜都做過啦！嗰陣嘅人特別有拼搏精神，我乜都會幫手做，唔會辛苦㗎，覺得好好玩。」現在的他，自言處於半退休狀態，深居簡出，仍然關心世界上發生的事︰例如近來談論的AI、ChatGPT等人工智能，「學問係自己經歷返嚟嘅！幾百年前嘅人話你知嘅事，都係由佢哋經歷而嚟。好多嘢要識分邊啲先啱自己用！ChatGPT個個話勁？要睇自己識唔識運用。AI好用？要小心理解係咪適合自己。」
黃光亮拍過無數電影、劇集，他自問深入理解人物對該場景的影響力，用心地演每個角色，忘我地演，令人物變得立體化，但演出太好、未必是好事，「有好多出唔到街。成日拍完啲戲，明明我有一分鐘戲，但剪剩兩秒！我問過喇，導演話搶咗某人嘅焦點。唔會因為咁樣而覺得打擊嘅，如果有，即係代表你心靈好脆弱。」明白了遊戲規則，豁然開朗。最難忘跟鄭則士做對手戲，互相交換一個眼神，充滿默契，收放自如，也不會忌諱對方「搶戲」，「拍電影《跛豪》嗰陣合作位少啲，之後（電視劇《火線下的江湖大佬》）好多對手戲，我哋好多時一Take過搞掂，我哋拍完呢一場，下一場戲嘅導演都未嚟到準備呀！」
坐在面前的黃光亮平易近人，會突然笑說羨慕別人沒有眼袋，他演的角色倒不一樣，「四大惡人」之名太深入民心，他滿不在乎，說︰「有人咁講，嘻嘻笑一聲就算囉！呢啲嘢係社會標籤你，由得佢。娛樂新聞嘛，加啲字眼先變成娛樂。」他不會理別人眼光，不受別人影響情緒，活得自在。怎樣才能做到眼光廣闊，思想豁達？黃光亮只是回應︰「如果你經歷過穿膠花呢啲拼搏日子就會知...」翌日早上，他向記者傳來短訊︰「十來廿十好帥氣，轉眼三十不覺累，翻騰跳躍千萬里，柳暗花明知天機。」大概就如他在訪問說，只要人生有經歷，自然便會學得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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撰文：王連連
攝影：陳健珊、黃華婷
場地提供：合成糖水